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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书记员时光
www.sichuanpeace.gov.cn 】 【 2022-05-06 10:59:12 】 【 来源:四川法治报

  王洲海

  

  有能力丈量时间长河的人会觉得,十二年,弹指一挥间,短,搜索昔日片段未免性急了点。但我想,记忆有时也可以像刚出笼的包子,新鲜最好。更何况,在行进中回望当年,恰如在忙乱的间隙临窗扫掠一眼秋日的枯黄,生命顿感丰沛而充盈。

  

  “谋出股肱,任切书记。”那一年的初春,初入法院的我在书记员管理处当书记员。通过长江东路279号的大门,向左转后顺着绿地再右转,穿过主楼副楼间的玻璃门,沿螺旋楼梯缓步上台阶,书记员管理处就设在副楼三楼的一间大办公室。我站在门口,听到屋里不时爆发的欢笑,心中略带迟疑和慌张。当我的出现成了大家眼里的“公共事件”时,屋子沉静下来,仿若学生看到老师一样。时至今日,这一幕依然历历。

  

  很快,我开始记录庭审。最早的案件是一个即将离任的书记员转的,她刚考上警察。此后,那一年陆续又有三名书记员离开,当然除了与我同时新进的三名书记员外,还有三名书记员也相继加入这个阵营,加上原有的五名书记员,多则十一人,少则八人,承担着全院九个业务庭的全部书记员工作。

  

  处长是一名资深法官。她说,书记员是“程序法官”。这其实并不是尊荣,而是责任。她要求我们要熟练掌握诉讼法知识和程序知识,当好主审法官和合议庭的助手。每当办公室飘荡开一缕焦灼沉重甚或紧张的空气时,往往就是处长到场了。作为曾在讲台上为他人成长焦虑的我来说,这种感觉是可以想象的。书记员管理处是法院所有办公室里人员最年轻的部门,而年轻人爱犯的粗心马虎、散漫随性等毛病在书记员工作中恰恰是致命的。作为这群年轻人的管理者,她常常要忧虑和面对各种各样的难题。

  

  成长

  

  当我成为一个熟手以后,手里的案件开始多起来,和另外三个人主要负责记录民一庭的案件。一年以后,当我置身于以数据分析为基本业务的审判管理岗位时,才发现那一年民事案件呈现出惊人的爆发式增长,法官和书记员却没有增加,难怪那一年民事审判庭的法官和记录民事案件的书记员“突然”累起来了。民一庭气氛很好,在累并快乐着的集体里,面对堆积如山的案卷和铺天盖地的询问,我没有抱怨的时间。

  

  在我看来,书记员的工作有几个关键词。记。材料是纸和笔,相对落后,但绝对考功力。记录者要具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绝技,要“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般专心,要有“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的空旷静穆,要有“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的直接精当。一句话,“记”功无止境。

  

  跑。从书记员管理处到立案庭、民一庭或其他庭,再到调解室、车库和各个办公室,还要到行装处、财务室、收发室、文印室、档案室……再重复,再交叉,可迂回,或环绕;有时想包抄,想抢秒,想占位,想拦截。时间有限,走是不够的,得跑。

  

  抱。抱卷是个格式化动作,去开庭或询问,抱着;去合议,抱着;去取证,抱着;去审委会,抱着;到上级法院汇报请示,抱着;结案后,从法官手里接过来,抱着……材料齐全,及时归档,这一次是离别,是欣慰,是放下,抱是为了不抱,这是抱的最高境界。

  

  盖。盖章盖到手抽筋。司法何以会有“产品”和“流水线”之喻?当当书记员就一切皆明。复印机整日开动,裁判文书成捆吐出。机器散发的热浪与盖章时富有节奏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成为特有风景。

  

  此外,通知、翻阅、装订、报告、登记等动词也像钢针刺入书记员的日常工作。如果要全景式展示一个书记员的一天,那基本上就是一部行云流水的动作片。

  

  回望

  

  远去的时光散落成泥,随手拣拾、拼贴,如断章,显现出碎片化和即兴性的特质。其实,不管是重构还是解构,那一年都已远去,一同远去的,还有那些存留在那个时空隧道的青春的影子、声音和容颜。当我以重温个人生命史的视角回望那一年时,我发现在我们埋头手中事务时,大自然并没有停止四季更迭,草长莺飞、夏水浩淼、秋高气爽、冬雪翩跹的动人风光仍在旌湖两岸变幻,东湖山、钟鼓楼和城市间散落的林地草坪不断换新,人们在新建家园的时候也在构建观念和思想。

  

  从案件里走出来,从当事人的目光里走出来,从法官的叮咛、领导的安排里走出来,从日历上的计划、材料上的空白、同事的提示里走出来,天已黄昏。我目送太阳徐徐下落,想起梭罗说的一句话——我没有为太阳的升起和下落做过任何事,但无碍于我享受太阳的光芒。我想,他说的应该是所有肯将自己置身于光芒中的人,都可以享受到这颗遥远恒星的恩赐。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书记员工作,我想用“沉甸甸”,这是对工作内容和收获的强化而非夸张。在我的经验里,原本纸面的法律落地了,循着实践之根须,我依稀触及到社会主义法治理念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司法制度这些抽象的词汇的真实含义。当然更多的,还是保全、调解、取证等具象的、理解起来不难,但操作不易的词汇,它们固定于我的视域,令我的行程踏实而具体。

  

  后来,书记员管理处的书记员分散到庭,一些新面孔出现,一些“老人”离去。我带着几十个刑事案件的记录任务和200多件民事案件的归档任务到民一庭,开始审理民事案件。

  

  不久,书记员管理处被撤销,书记员全部随庭,新老书记员还在来去的循环中,而我已在审判管理办公室的数据堆里摸爬滚打,只剩那早已泛黄的书记员工作簿上还记录着一句“237件民、刑事案件已全部归档”,仔细看看,最后一件刑事案件的归档时间已是2014年6月20日。

  

  (作者单位:德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编辑: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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