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润秋

　　在河南平顶山，不久前上演了一出令人瞠目结舌的现代婚恋闹剧——某女子悔婚后，在本应退还的彩礼中竟堂而皇之地扣下3万元人民币，美其名曰“拥抱费”，还振振有词道：“拥抱是男方提的要求。”

　　这哪是退婚，分明是赤裸裸的“身体计价”。一个“拥抱”标价3万，假若再亲一口，是否还得加收3万“亲嘴费”？估计那男子事后直冒冷汗——幸好止于“拥抱”这一步，不然又要扣N个“3万”。

　　无独有偶，开封万岁山景区的“王婆说媒”现场，一个“千万宝贝”横空出世，开口就要1000万彩礼。众人起初以为她不过是借“王婆流量”博眼球、蹭热度，结果人家在网上一脸认真地回应：“我又不是要天上的星星，我觉得我值这么多。”

　　好一个“自我估值”！这哪是来寻找携手一生的伴侣，分明是将自己当作一件稀世珍宝，摆在婚姻的拍卖台上，妄图借此实现一夜暴富的梦想。

　　彩礼啊彩礼……彩礼最初诞生时，不是今天这个模样。彼时它叫“聘财”，承载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温润诗意。

　　3000多年前的西周时期，婚姻“六礼”应运而生，纳采(提亲)、问名(问生辰八字)、纳吉(占卜得吉兆)、纳征(送聘财)、请期(确定婚期)、亲迎(迎娶)，每一步都蕴含着对婚姻的敬重与期许。除“纳征”外，其余五礼皆以大雁为信物。大雁忠贞守信，一生一侣，飞则成行，止则成列，象征婚姻之郑重与专一。而聘财本身，也不过是“玄纁束帛、俪皮”，即黑红丝帛各一束、鹿皮两张，实用而不奢侈。《礼记》有言：“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婚姻关乎家族延续、社会秩序，彩礼只是仪式中的信物而已。

　　可如今呢？那曾象征忠贞的大雁早已被钞票取代，聘财演变为“聘债”，婚姻异化为“婚劫”。“拥抱费”和“千万宝贝”的闹剧虽属个别，但农村地区动辄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天价彩礼”已是普遍现象，所以7年来的中央“一号文件”6次点名要治它。非治不可啊！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仅23119元，这意味着，一个普通家庭若要凑齐一份稍显体面的彩礼，不吃不喝也需要两三年积蓄；若女方再附加“买房买车配‘五金’”的“豪华套餐”，男方更是不堪重负、苦不堪言。举债结婚者比比皆是，还未入洞房，债主已盈门。更有甚者，有人以结婚为业，频繁“闪嫁闪离”，婚床红被未冷，便对簿公堂“算计”财产。这哪是来共度一生，分明是精准诈骗，将婚姻的殿堂变成了利益的战场。

　　更可笑的是，一些家长竟将高额彩礼视为“面子工程”——彩礼越高，显得女儿越“金贵”；嫁妆越厚，娘家就越有面子。殊不知，这种“面子工程”是建立在无数年轻人的痛苦之上的。多少情侣因彩礼谈崩？多少家庭因婚致贫？多少男子三十而立却不敢谈婚？他们不是不愿成家，而是被“天价彩礼”逼成了“婚姻难民”。

　　当彩礼飙升至“天价”，便已悖离“礼”之本意，“待字闺中”变成“待价而沽”，“执子之手”也不愿“与子偕老”。

　　须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的“好逑”，本意是与君子心灵契合的“佳偶良配”，而绝非用金钱衡量的“优质标的”。窈窕淑女本无价，她承载着人性的美好、爱情的纯真和家庭的温暖；窈窕淑女应无价，她不应被金钱的枷锁束缚，不应被世俗的陋习玷污。

　　“风俗者，天下之大事。”当陋习成为习惯，移风易俗就是“愚公移山”，虽难，但必须坚决移之。

　　值得欣慰的是，移风易俗的点点星光正在串连——孔子的家乡山东曲阜推出“新六礼”婚仪流程，剔除索要彩礼环节，这一创新已被全国23个省份借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时，大雁虽不在婚礼的现场飞翔，但爱情仍可如大雁般忠贞、纯洁。

　　那一天，应该很快就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