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佩林
编者按
一个人的成长、一个社会的进步、一个时代的变化,这些看似恢弘的叙事,其实就散落在一件件平凡的小事中。对乡土生活的琐碎记录,其实就是对生活的观察与反思。
民警郑佩林是一位驻村选调生,目前任青城山镇大通社区党委书记助理,他的《驻村日记》就是这样的记录。
鸡鸣青城山
青城山没有懒惰的人。每一个酣眠者,都会在清晨阵阵鸡鸣声中醒来。纯天然无污染,比闹钟还要好使。
但这个闹钟也并不是很准时,什么时候响全凭运气,有时会在白天,有时会在深夜,大多数是在天还蒙蒙亮的清晨。不知道从哪个小巷里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喔喔声,仿佛某个报幕员在提醒大家好戏即将开场,然后各位演员便依次上台一展歌喉,它们高低唱和、婉转起伏,你方唱罢我登场,绝不留下一点空窗期。曲终鸡散后,浅睡眠人群再也找不到一点儿困意,再也不用担心上班打卡迟到了。
每天早上出门时,我都会在路边稀疏的草地上,看到两只大公鸡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视察着自己的领地。由于它们离我家最近,神态又那么自信,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它们是一众闹钟里最响的那一个。
过完年回来后,我总觉得附近安静了许多,今早路过那家店时,只看到两个空碗放在路边,于是我同孃孃搭讪,问怎么没看到那两只神气的大公鸡,孃孃说它们在过年的时候已经“捐躯”了。正要感慨以后听不到这样婉转的歌喉,准备为它们感叹一番时,孃孃突然又指了指二楼的小棚子,对我说:“新养了几只。”我默然。
“灌县诸山青山长,鸡鸣三声泪沾裳”,大概就是这样吧?
新的一年来了,青山依旧秀美,清晨的歌声也总会续上,生活还得继续。
天黑得好慢
“小伙子,等多久了?”那天早上,我正在路边等开往村里的公交车时,一个衣着整洁、腰板挺直、满头银发的大爷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同我搭话。
我说自己刚到没多久,镇上的公交车五十分钟一班,下一班大概在十五分钟后。闲来也无事,我和大爷就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闲聊了起来。我们聊起了哲学、聊起了孔孟、聊起了新闻,他思维清晰、逻辑缜密,在这个工学出身的七旬老人面前,我竟有种相形见绌的羞愧感。
我惊叹于大爷的渊博学识和硬朗身体,他却摆摆手说:“老啦,还是老啦,这些年身体倒不累,但是这个地方更累。”说罢,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胸口。
大爷说自己大多数时候都住在青城山的康养中心,虽然同成都相比,这里的交通没那么方便,也没有什么大商场,但胜在空气清新、风景秀美,中心里也还有几个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当我问他为什么不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时,他笑了笑,回答道:“孩子们都大了,住在他们那里啊,不合适。我的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太空了。”说这话时,他的眼睛远远地望向群山,脸上的褶皱一层一层地堆了起来,两只手慢慢地相互摩挲着。
车到站时,我同大爷作别,大爷却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说是和我很投缘,让我有空了多跟他聊聊。没过多久,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大爷发来的:“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地址是×××,咱们可以聊聊天、喝喝茶、下下围棋。”
“他一定很寂寞吧?”我心里想。这样一个有文化、身体健康、有兴趣爱好的老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了。我莫名想起村委门口的那些孃孃,无论天气阴晴,只要没有雨雪,她们就会将藤椅摆成一排,躺在上面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也很少说话,安静得像只老猫。她们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会不会如同这路边田野一般空旷寂寥?这些我都无从得知。
我唯一知道的是,或许对她们来说,天黑得很慢,日子愈拉愈长。
(作者单位:成都市公安局新津区分局)

